雨中上演的非典型超能力战斗番——《黑之契约者》第一部漫评

《黑之契约者》和《流星的双子》是由骨头社制作，由冈村天斋担任导演的作品，《黑之契约者》于2007年推出，《流星的双子》于2009年推出，二者是上下部关系，那中间还有4集OVA，属于外传性质，填补两部之间的空白。这边稍作说明，这个分为两季的故事实际上共用的是“Darker Than Black”（DTB）这个大标题，第一部是“黑之契约者”，第二部就换作了“流星的双子”。不过，这边地主按照个人和广大观众的习惯，还是将《流星的双子》称为“黑契第二部”，这一次我们只讲第一部，过两天讲第二部。

地主挺早就接触了这部番，大约是在初一初二的时候，地主似乎是在《知音漫客》的边栏漫评上看见了下面这张图，当时就被酷哥小李和小鸟依人的银戳到了（虽然剧情中他们并不完全是我想象中的那样），遂去B站看完了一二季全集，让这部作品构成了地主中二期的一部分。

此外，实不相瞒，这部作品在地主对二次元酷哥的审美观上打下了一颗钉子：黑风衣。（《怪医黑杰克》也敲了几锤）这个执念让我去北京上学的第一个学期就买了件加绒的大黑风衣。

那件加绒的黑风衣在北方确实非常百搭，在冬天可以在几乎一切服装的基础上披着出去，从单独一件衬衫到两件厚外套。但毕业回深圳之后就基本失去用途了。

言归正传。《黑契》和地主先前提到的大部分作品的最大不同在于，这部作品几乎不存在“积极进取”的气氛，不会有少年漫典型的“主角对着邪恶的化身怒而视，举起手中武器发誓‘我要打败你’”的桥段。

主角团所有人都是特务组织的成员，所作所为都是为组织干的脏活，如此活在社会的阴影处，连被良心谴责的机会也没有，有的只是失去带来的创伤，寻找真我的迷茫、以及一次次尝试反抗组织，侥幸逃脱后又回到原点的无力感。

总而言之，在作品类型上，黑契和少年漫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西历某某年，随着“地狱之门”和“天堂之门”在地球两端的出现，美丽的星空被掩盖，大气层外的一切变成了不可侵犯不可探测的领域，取而代之的是暗示着“契约者”存在的虚假星空。“契约者”是接触了“地狱之门”里的物质后，获得超能力的人。他们冷酷、无情，让人充满畏惧与疑惑。各种神秘组织为了自身利益，利用契约者的超能力展开混战。

故事中的所谓“组织”是一个由各国最高层联合起来，独立于原有的国安、公安机构秘密设立的特务机关，专门用于调查契约者和“门”内的情报，同时也收编了大量契约者和DOLL，执行大量位于灰色地带的任务，以及和作为对家的各国情报部门展开斗争。各国情报部门也有各自的契约者力量。

主角“黑”所在的小队编成为：身为“契约者”的【黑】（战斗位）、身为DOLL的【银】（情报位），同为契约者，但只能使用黑猫身体的【猫】（情报位），和负责对接上头、派任务的正常人【黄】（后勤位）。（这四个代号都直接采用了汉语发音，如“黑”是“hei”而非“kuro”。）

黑平日化名中国留学生“李舜生”，边打零工边做任务（有人认为这就是他加入组织前的真名，本人就是中国人）；银如果不下命令，就只能程序性地维持最基本的生存，平时只待在组织安排的香烟店里待机，有外勤就喊出来。小队里谁都能使唤她，但如果命令起了冲突，她很多时候会优先听黑的。

故事便在一次次任务的单元剧中展开，黑的旧爱琥珀带着新的同伴登场，黑和银的过去也逐渐浮出水面，故事逐渐走向一个能够决定契约者和全体普通人命运的惊天阴谋……

在先前《致不灭的你》和《海虎》三部曲的漫评中，地主提到过，在一部作品中明确地引入【社会】的存在作为中介意味着什么。

简而言之，如果作者明确地为主角（团）的个人恩怨情仇之外，还安排了并不完全由他们支配的组织关系和系统化规律化的社会关系，那么我们就可以在大致上认为，作者为角色的行动设置了社会性的中介。而这种做法的反面是“世界系”，虽然Seele和Nerv的斗争作为暗线贯穿了全剧，但碇真嗣的精神状态在最后依然能决定世界的存灭。

社会的中介（自发涌动着的、难以支配的他人）夹在故事的终极目的和实现终极目的的主角个人的存在之间。

这种安排一般而言可以通过两种叙事发挥出两个功能：

①：它可以为所有角色的行为方式提供一个基本的文化规范。比如说主角作为人类、精灵或兽人出生在了一个异世界中，那么，ta生长的社区、组织、族群具有那些文化特性，就可以成为引发故事矛盾的一个关键。

比如说，那个族群对不同种族有怎样的态度，肉食还是素食，性格火爆亦或冷淡，这些属性可以方便地套用在来自那个族群、组织的角色个体上，成为大量角色的记忆点。（参考《葬送的芙莉莲》和《进击的巨人》）

②：它可以奠定故事本身的基调。所谓“夜之城没有活着的传奇”，就是通过一句富含张力的论断，直接预示了《边缘行者》悲剧性的结局，它和作品中大量展现的平民百姓的不幸是相得益彰的，亦构成了主角一行人行动的驱力。

一些朋友应该已经联想到了，如果我们将这些居于角色个人和终极目的之间的信息进一步细化，在故事的不同社会群体之间建立联系与矛盾，甚至通过具体事例搭建这些社会关系的发展变迁史，那么我们最终得出的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观】。

不仅是日本ACG界，各类幻想作品的创作者很早就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明白，世界观很重要，它是让读者在前三回就被自己的故事吸引的决定性因素之一。世界观表现出的吸引力在于，它对故事中角色、不同群体的行动做出了一种可以通过逻辑演绎出来的预言。你画个大地图，涂上三到五种不同的颜色，然后在不同地方画上几个主要角色的头像，甚至还可以有行动方向，不同势力之间的冲突等等，那么读者就可以自动地脑补出一系列剧情出来。

《权力的游戏》的世界观地图。

在此基础上，虽然地主非常喜欢《黑契》第一部的故事，但地主还是要指出，它作为一个具有特殊世界观故事，在世界观的处理这块却显得并不高明。因为它无法通过某个具体的抓手来让观众感受到这个世界观在较为宏观层面上的独特之处。

东京的“地狱门”，贯穿《黑契》两部作品的关键场所，但直到第二季完结，故事都没有完全揭示它的谜底。

虽然剧情上说，“契约者”和“DOLL”的来源是由宇宙射线造就的“门”所产生粒子，但“门”是一处被持续封锁、掩藏、神秘化的存在，全剧都没有人能够真的用成文的说明来解释“门”的成因和存续机制。“契约者”和“DOLL”的诞生和施展能力也不需要直接与“门”发生画面上的关联，这两个特殊群体在平时也只是表现为“较为特殊的人类”。

我们甚至可以抛去作为世界观疑点中心的“门”，将各方角色所在组织所争夺的事物换成其他更世俗的东西（权力、利益），再将契约者的来源糊弄过去，变成一个单纯的“特性”，就可以直接将故事呈现为一个低武超能力谍战片，以及日本小市民众生相的展现，故事也是可以成立的。

也就是说地主认为，黑契中世界观的核心“门”，它作为角色超能力的来源，以及过去与现实创伤、矛盾的来源，并没有成为一系列故事表现过程中不可替代的存在，甚至也没有在设定上得到过比较具体详尽的解释，发挥作用在表现上靠的是角色的唯心力，所以我说黑契的世界观设计，以及利用程度，只有60分。

比如说尼克和黑在“门”内的经历，到最后也只用了“‘门’所引发的奇迹”来解释。

那么为什么地主又愿意给《黑契》第一部的故事打90分呢？因为制作组自己同样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没有足够笔力完成复杂世界观设定的细化，于是选择将“门”在故事中的存在悬置起来，甚至连黑在最后通过门的力量发挥奇迹的过程也含糊其辞，将重点落在了讲述一个个有关“寻找”和“失去”的单元剧上。

获得了同样待遇的世界观组件还有主角们所属的“组织”。《黑契》的“组织”虽然名曰“组织”，但我们除了黄的只言片语外，就感觉不到任何有关“上级”的存在，大部分任务执行都是黄遥控指挥+黑临场处理，做好了任务没有奖赏，稍微搞砸了也没有惩罚，组织只要一个结果。结尾组织凸显存在感的方式是派一队黑色高级车来阻截小队……总而言之，这个组织存在，但不重要，剧情需要时就拿出来用，作者平时不会让它影响故事基调。这一块安排得也聪明，因为主创可能意识到了自己并不擅长写下克上这种组织斗争。

以单元剧刻画日本小市民的冷暖人生，才是《黑契》叙事的舒适区。

并不是说，故事给出了某些世界观要素，它就必须将其发挥得淋漓尽致，因为世界观并不是一个故事魅力的全部，对于故事而言就像菜谱，你看着它好做菜，其他观众看了之后，也可以照着菜谱做菜（做二创），甚至还有一些菜谱本身做得很精美，本身就能吸引人。但到最后，菜谱本身是不能当饭吃的，不能说厨子在上菜的时间亲身走到包厢，给客人朗诵一段菜谱，就当上过菜了。如果对世界观本身的说明会损害故事整体的效果，那不如避重就轻，将那些设定的存在相对模糊化，到最后讲好故事就行。

题外话，EVA在世界观这块就做得很好。庵野首先将因为世界观的设定而产生的矛盾具象化为一个个“使徒”，一种（一般而言）非人形、无人性且会带来毁灭的存在，在故事中盘又揭示了敌我同源的秘密。这让作品实现了持续提醒观众“世界观核心设定”的同时，又意识到了“开EVA打使徒”这一情节的不可替代性，意识到这种战斗和“开萝卜打外星怪兽”是有本质区别的。通过这样，EVA的世界观深入人心地立起来了。

咱们继续聊聊黑契中【契约者】和【DOLL】的设定。

大家可以先来看看两个特殊人类设定上的描述。看着可能很酷，像是某个科幻片中两种型号的人造人的设定。但很显然，如果让数个完全遵守这种设定的人物来演完故事的全程，故事的整体效果恐怕绝对是灾难级别，大伙期待的是没有情感的人在关键时刻真情流露，而不是真的从头冷到尾。

但实际上，我们撇开剧情中的具体表现，“只凭理性行动”这个设定本身就存在着可以利用的漏洞：一个人要怎样才算“遵循理性”呢？

一个加尔文派信徒坚定地相信，自己穷尽一切手段和智慧经商，服务于商业资本数字的扩张，这一切都是为了上帝，挣得越多就越证明自己可以上天堂。这种行为是理性的吗？

一个癌症晚期患者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家人虽然尽心尽力地花钱治疗自己，但依然没有康复的希望，这时ta决定自行提早结束自己的生命，这种行为是理性的吗？

地主当然不会为难大伙思考这种很可能无解的问题，这些例子只是想说明，契约者的“绝对理性”设定本身就是含糊其辞，有很多剧情上的可操作空间的。甚至在24集，看完剧本的琥珀直接出言否定了“契约者没有心”这种论断。

在23集之前的单元剧中，每个篇章登场的契约者也都得到了堪称有血有肉的塑造，哪怕他们中大多数人是黑小队的对手。

MI6小队，11.11有丰富的英式幽默感，April会去牛郎店消遣，牛郎酒量不行，她还会生气地把牌子踢倒。武痴老杨，为了和打败过自己的黑一决胜负，不惜让他直接杀死自己，甚至还在临死前帮黑银开路。琥珀小队为了给黑银琥珀拖延时间，和军方展开了自杀式的战斗；琥珀本人更是个重量级，回溯了至少一个周目的时间，不惜最后牺牲自己，也要创造一个黑可以幸福生活的世界。

综合而言，地主认为契约者的理性更加接近韦伯的“价值理性”概念，如果自己心中锚定了某个目标，那么他们就会采用尽可能合理、高效的手段去实现，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可能会摒弃掉一些普通人在意的细枝末节，比如说礼貌、害羞、喜悦、恐惧，但那些行动目标背后可能只是出自一些再俗世不过的个人情感。

我喜欢你

DOLL群体在剧情上的设计则比较简单。如果契约者是通过他们极致的理性反而显得他们的私人欲望格外强烈，那么DOLL就是完全失去欲望，也无法主动回应他人欲望的存在。他们作为一个故事中的角色是天然不合格的，因此他们的任务便是向“人类”靠近、成长。好想成为人类啊。

因此在地主看来，这两种设定都是一种管理预期的手段，我们期望看见契约者萌生多余的情感，期望看见DOLL自己露出笑容，总而言之，期望这些非人的存在展现出自己属于人类的、乃至比人类更“人类”的一面。

故事前期，黄（因为个人黑历史）在每一个单元剧中都要对黑银猫等一众契约者和DOLL发表贬损，直到后来相处熟悉了才逐渐转化为傲娇式的不满，算是稍显老套的欲扬先抑了。

除此之外，契约者还有“代价”这一点设定，实话说，地主认为这个设定其实是一个不太成熟的点子。在第一个单元剧中，两个路人契约者的代价分别是自己掰断自己的一根手指，和用十几个石子摆成一个整齐的方阵。二者都是会带来痛苦或烦闷的行为，但又毫无意义，具有很强的强迫症特征，可能是作者起初觉得构造出【绝对理性】的人做着【绝对无意义的事】这样一对对子会很酷。但在后来，随着契约者的“理性”神话逐渐被打破，“意义”的虚无感也随之淡化了，一些契约者还会主动赋予他们的代价以意义，甚至喜欢上他们所要支付的代价。

April的代价是喝酒（她本来就喜欢喝），小孩哥マキ的代价是喝热牛奶，和他幼稚的心一同构成了他的萌点。

所幸的是，这种设计即使在后期被边缘化，也并没有变得鸡肋，而是成为了不那么引人注目的【萌点】。毕竟“无意义感”的表现方法翻来覆去也就那些，反复强调反而会审美疲劳的，不如设置一些不太会打乱战斗的代价，意思意思就可以了。这其实也是故事后期主创团队开始淡化世界观和设定的一个表现。

所谓“三无”，即“无口、无心、无表情”，一般而言是一种出现在少女角色身上的属性。这种属性的少女与“社会通用的语言”拉开了距离，外界看不见她们用某种语言表达出自己的愿望，谁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话语才能叩开她们的心扉，而故事的主角往往要承担起这一任务，帮助她成为一个具有社会性的人类。黑契的DOLL就是这样的一类角色。

（来自萌娘百科）

银和绫波丽、长门有希都是那个年代三无系角色的典型。

关于三无属性，有一个在B站做漫评的up主，叫@潜在狗子，他曾经从精神分析的角度来对动漫中的三无属性展开了剖析，讲得比我专业，也让看过那个视频的我希望可以讲点新的出来。那我们开始吧。

首先我们应该认识到，用各种哲学和文学理论模型来分析某一类人物，那我们很可能会陷入一种错觉：把分析者用模型拆解出来的那一类人物的内部结构直接理解为作者本人一开始提笔就想到的东西。不能这样分析，不是简单地因为“多此一举”，而是说地主认为，各种典型的文学形象的最终来源始终都是具体的生活经验，或是当时社会环境内的某种普遍的心理。

比如说，“三无”角色的“无主体性”或是“不懂得如何表现自身主体性”的形象，除了参考了生活中许多内向寡言的人，以及部分人格解离的精神病患者的特征之外，地主还认为它也揉合了长久以来人类在文学作品中对一种“丢了魂”的、退行性症状的想象。听闻哈姆雷特死讯的奥菲利亚拒绝了一切外部社会的律令，悄悄地殒命于落花流水之间；贾宝玉失了玉锁，不见了林妹妹，便退行为一个痴痴的笨胚。三无属性将这种形象进一步极化，呈现为一种摒弃了一切主动表达，甚至在与他人的沟通上都存在困难的形象。

但这也不意味着她们完全没有“灵魂”，她们依然保持着最底线性的主体性和社会性，她们一般不会给人添麻烦，也能生活自理，但她们很多时候无法理解个体A指向自己的各种欲望，也找不到某种语言来诉说自己的欲望。

由于起点都是相近的“零”，所以这种角色带给观众最基本的期望是非常相似的，大家都会期待在主角或一众伙伴的努力后，三无少女的冰山融化，冷淡疏离的美人露出笑容的那一幕；或是大家帮助她治愈冷淡背后的伤痛，让她露出真心笑容的那一刻。

不过，要在作品中坚持原教旨主义地安排一个三无角色并非易事，因为这意味着她与主角群体的关系发展将会非常慢热，在故事前期无法向读者提供足够的正向反馈。所以随着文化市场逐渐希望更快地获得角色交互的反馈，即使后来的作者有打算塑造那样的角色，这种三无属性也会逐渐浮于表面，变成一种单纯的慢热性格，芙莉莲就是一个典型。

黑契中DOLL的成长过程反而更加简单，只要ta的身边有人一直真心地陪伴自己，那ta就能慢慢学会回应他人的感情，甚至主动行动，算是比较老套的流程。

接下来我们来专门聊聊银的事情，首先讲讲我对她角色形象设计里的一些发现。这几天看了设定集才知道，银的连衣裙的上部竟然是这个样式，显得好小孩啊，还以为是抹胸式或者吊带式的呢。

但这种款式看上去又是比较贴身那种，感觉像是春秋季用来打底的连衣裙，比较突出保暖功能。幸好她上半身的类波蕾若夹克稍微提供了一些层次感，要不然真的会变成路人小女孩的。

银的整体形象设计，怎么说呢……她的发量比较大（嫉妒），发质比较蓬松，如果扎一个高马尾的话，其实会有不少死亡视角，显得她的头很大，上层的黑色小夹克和下层的紫色连衣裙提供了角色形象最基本的层次感，但也仅止于此了。

而且她着装的丰富度甚至不如老李……毕竟银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学会打扮自己，也没办法。

但我去看第一部故事结束后的外传部分，发现银无论是散发，还是扎低马尾，观感实际上都比贯穿第一部的高马尾要好很多，这让地主产生了一个想法：第一部银的形象设计，也有编剧的定位在里面。

银第一部这身衣服（款式）的来历在剧情中是有明确交代的：那是她幼时在父亲葬礼上穿的衣服。在那之后不久，她的母亲也去世了。父母双亡的她在不久后成为了DOLL，被组织收留，数年后加入了黑小队（那时她已经十六七岁）。

于是地主有一个想法，这种安排是否意味着，主创希望在银身上展现一种【停滞】，她的人生被永远定格在了童年那个悲伤的时刻，单纯作为一个DOLL的银，无法在向外界的学习和互动中继续成长，无法以“成年人”的形象活着。

黑契并不是那种类型的肉番，但在【利用女色】这块依然难以摆脱日本ACG作品的路径依赖，从陪酒女到大雷寡妇，从作为性奴隶的DOLL再到瞬移时只带走肉体带不走衣服的女契约者，黑契在这方面是毫不含糊的，甚至还能利用契约者和DOLL的特性做更多文章。

但主创的黑手从来没有伸向过银，她的服装基本不露出身体，最大程度的身体露出是光脚泡水。她身为武力值基本为0的角色，甚至没有过被人强行抓住的镜头，也没有被人开过低俗玩笑。

地主认为这并不是主创的有意袒护，而是意味着，主创并不认为银像故事中其他成熟的女人一样，是一个可以被性化的对象，在某种程度上，她仍然是一个孩子。

不过随着故事演进，这种情况也开始了改变。我认为是在14话，她向观测灵汇聚所带来的月光一般光芒张开双臂，在久违的月光中真正直面了自己的悲伤；16话，黑的前女友琥珀带走了银，和银友好地交代了有关黑的一切，这带给我们一种感觉：银得到了这个故事中“最成熟的女人（看过剧本）”的嘱托，和她平起平坐。那之后，银便越来越接近黑的同伴、恋人，而非一个无法走出过去、需要照顾的女孩。

这种变化在外传中走向彻底完成，银和黑一路逃亡，在四集中换了三套衣服，三种发型，制作组甚至还给她配上了高跟鞋，把她拉到了七头身，在第一部中的小女孩形象一下子变成了高挑的成女，预示着银逐渐觉醒出完整的人格。但可惜，她和黑都没能想到，这种完成的背后意味着二人所面临的更大的悲剧。

最后给《黑契》第一部的漫评收个尾。

地主的老读者（？）应该知道，地主在每篇作品的漫评或多或少都会点评一下那部作品在战斗方面的表现，因为战斗在带来观感刺激的同时，也承载着在双方在战斗过程中实现、升华主角一方（或双方）的观念和个人魅力的功能。

也是因为这一点，我会认为，第一部的《黑契》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超能力战斗番】。

其中一个原因是，主角团本身的立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灰色的，小队的四人也从未声称过自己代表着某种“正义”，队内在起初甚至非常缺少互信，黄在前十二集起码怀疑过四次其他三个人要叛逃，并且随时准备做掉他/她/它。但到最后，黄都没有成功贯彻他的疑神疑鬼，甚至和大伙一起变得“没心没肺”了。这种前期的铺陈让《黑契》第一部的战斗难以承担升华某种“正义”观念的任务。

此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黑契不对称的战斗设计。一般而言，为了刺激观众，战斗的画面都会希望塑造出一种你来我往的冲突，制造更多悬念，双方从满状态打到战损，两边都吃了十几个技能，气喘吁吁，甚至还可能临场开挂，开二阶段三阶段，用一次次反转将气氛推至高潮。

然而，黑契的打斗对这种互动并不感冒。因为男主角黑和其他敌役的能力是不对称的。战斗并不是黑和敌役的热血对A，而是黑对敌役的单方面西部牛仔决斗，黑只需要躲开对面的所有技能，然后（亲自或借助铁索）触碰到对面的身体，狠狠通高压电，战斗就结束了。黑只要成功通电一次就能赢，而敌役却需要一次次努力地尝试杀死他，这个过程就是不对称的。

此外还有一个细节，就是黑在发动能力电人的时候，动画的表现并不是许多滑稽动画中的那样（比如皮卡丘用十万伏特电人），被电的人周身劈里啪啦地放出电光，然后自己的外皮涂上变成焦炭，头毛也炸掉，滑稽地倒下。

传奇耐电王小智

在黑这里，被电的人的面孔会和画面一起扭曲抖动，就像真的通了电那样。实际上现实中人触电也不会这样颜艺的，制作方反而对这种通电的过程做了丑化。

我们应该意识到，这种败敌的方式和用剑贯穿敌人胸膛、一拳把敌人打飞、打碎有本质的区别。强者战斗受伤流血时发型也不能乱，而且也得笑着打（参考克豹和五条悟等角色）；磁场强者死的时候，他们的身体都是化作碎片飞散的，世人看不见他涣散的瞳孔和遍体鳞伤的身躯，等等。这些表现都是维护战斗中某一方形象的手段，但《黑契》却故意在黑的战斗中舍弃了这一点（其他契约者之间的战斗还都是有来有回的）。

地主认为，这就是主创有意地降低黑在战斗过程中的格调，他这种稍显缺少武德的战斗方式让观众并不容易带入到战斗中黑的立场上，因此地主会认为，黑契的主创并没有将“战斗”作为情节中一个比较重要的桥段来设计，而是希望观众去关注剧情中有关每个人有关“失去”的故事，这些故事是通过一段段文戏展现出来的，战斗只是最终在没办法的情况下解决这些矛盾，给这些故事一个了结的手段。

（《一拳超人》那类战斗又不一样了，埼玉到场之前永远都有正方的普通战力会先和敌役打上很久，本质上依然是传统热血战斗番的范畴。）

总而言之，《黑契》第一部即使包含了超能力、战斗、救世等一系列复杂的世界观和设定，但它依然通过扎实的单元剧功底，让主创团队成功扬长避短，用一个似乎属于热血战斗番的配置，写出了一个整体基调如同淅淅沥沥的阴雨，只关于“追寻”和“失去”的故事，今天已经很难找到这样的故事了。